傅真将他抱在床上,灯光昏暗,整间卧室里乌沉沉的。傅真眯着眼睛,果然在床头柜上看到了几个白瓷小罐。
他试着用指腹抿了一点,朱磦浓烈的红色立刻沾了满指,气味浓郁到近乎刺鼻。无论他怎么用力摩擦指腹,那红痕丝毫不曾减淡,甚至被碾到了指关节上,像是刚刚画了押的死囚。
剩下几个小瓷罐里,矿物颜料已经见了底,只剩下一些磨成碎屑的檀木粉,白金檀木制成的小盒里,搁了十数枝化妆刷,填在螺壳里的黛青,一束束的细软蚕丝
傅真甚至看到了一整套的五金工具,锯子刻刀刨子螺丝钉,一应俱全,压在一沓图纸上。
这些东西出现在傅庭色调冷肃的房间里,实在令人大惑不解。
白香篆轻声道:“有没有?”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,双目紧盯着傅真。
傅真终于开了口。他的声带发育完全,但从小就有着选择性缄默的症状,尤其是面对傅庭的时候,静悄悄的像只鹌鹑。
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少年哑声道,毫不避让地迎视着他,“你想逃跑。”
白香篆忍痛道:“我一个废人,能跑到哪去?小朋友,别闹了,我手都快疼死了,找找床底下。”
他放软了嗓音,简直是在央求,狼狈而又可怜地支着床沿,一只雪白的手臂无力垂吊着,肘关节上带着触目惊心的红痕,已经肿胀成青紫色了。
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。傅真当然不例外。
床下一片幽暗,樟木箱冷硬的铜包角泛着澄黄的油光,傅真顺着半开的箱盖探手进去,旋即闪电般抽回了手。
什么东西!摸起来冰冷而柔软,像头发?
只见箱盖下,支出了一段瓷白纤长的颈子,几乎呈四五十度度弯折着,丝缎般的黑发下,露出一点尖尖的下颌,布满了蛛网般的红线。
有人!
傅真倒退一步,一手把箱子扯了出来。箱盖啪嗒一声打开了,那东西像是被抽了骨头的蛇一样,滚了下来,两支纤细的雪白手臂,从袖口里探出来,古怪地反折着。
那是一只人偶,乌发雪肤,双唇朱红,眼下一点小痣,裹在宽大的衬衫里,静美如处子一般。只在唇角留着淡红色的凿痕,细如蛛丝,能隐约看出机括的痕迹,只要用指腹轻轻压住他的下颌,便能令弹簧推出一截涂了朱漆的舌尖。
人偶软垂的四肢关节处,垂落着几缕蚕丝。傅真有些好奇地扯了一下细线,人偶的指尖立刻弹动了一下。
白香篆短促地尖叫一声,胸口剧烈起伏着,发出极度惊恐的“嗬嗬”声,面色雪白,几乎要昏死过去。
“什么东西,快拿开!”
他天生就怕这些人形的小东西,目光和那双幽黑的琉璃眼珠一对上,就骇得浑身发抖,四肢冰凉,过度呼吸的症状再一次席卷而来。
傅真看他面色惨变,一手捂住了他湿漉漉的眼睛,道:“别怕。”
他握着人偶柔软的腰,把它放在了膝上。那触感出奇柔滑,仿佛陶瓷上晶莹的釉质,除了精巧的球形关节,几乎和真人毫无差别,连两条雪白小腿的弧度,都是精雕细琢的。
傅真捏着人偶的下颌,道:“它和你有点像。”
如出一辙的美貌,雪肤,乌发,红唇,点漆双目。只是人偶的面孔被摔得破碎不堪,几乎成蛛网状龟裂开来。?
“拿开了没有?”白香篆从指缝里觑了一眼,旋即双目紧闭,“你把它拿起来做什么?”
“它背上有字。”傅真轻轻咦了一声,用指甲盖剔下了黏在它后颈的薄衣,一行蝇头小字赫然从后颈蔓延到后背。
白香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,入目的赫然是四个字——
你不听话。
白香篆咬着下唇,肉